不想回忆。
因为每次想起来，都会很痛苦。
明明，那一天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。
——直到那一天的夜里，漆雕夜找到了她。
“……血……？为什么你……”
漆雕夜不明白，为什么在梦的身边会有一具尸体。
那个人他认识。是他们队伍里的一员，名字是云昊。
血流的好多。梦手上的剑也是沾满鲜血。
“这是你干的吧？”
不知道何时，岚华出现在现场，后面跟着很多的人。
岚华是夕颜公主最为亲近的队长，有着紧急时刻替代她下达命令的权力。
“回答啊！”
“到底是不是你干的！”
很多人在起哄，吵嚷着，叫骂着。
“我很早就开始注意你的动向了。你最近一直在与一个叫‘黑暗之手’的集团联络吧？还有，最近军队里面有一些人下落不明，也有证人指证跟你有关。”
这家伙在说什么？
“你的回答是？”
梦的面无表情。
赶快反驳啊！怎么可能是你干的！
“你这家伙，居然对同伴出手！不可原谅！”
“关起来！将这件事报告公主！”
人越来越多，不少人开始怒吼。
漆雕夜冲了出来。“等等，你们一定是搞错了！这不可能是梦干的！大家冷静下来！”
“很抱歉。夜，只有这一次，绝对不能再让你任性了。赶快让开，不然，连你都要一起收拾！”
开什么玩笑？你们都疯了吗？这么长的时间，你们应该也明白，梦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？她是那么的善良，那么的体贴……
她怎么可能杀人！
没错。不可能的。
——只有我绝对不会相信的。
我绝对不会相信的！
梦不可能杀人的。
那一天绝对是有什么隐情。
她陷入了谁设下的陷阱。
绝对是这样。
——我相信着。
明明我这么相信着。
但是为什么那一天你——
“你在动摇着呢。很抱歉，看起来这个问题很不合适呢。”
老者像是抱歉一样鞠了一躬。
“……你是事先就调查过么？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
“嗯，实话说，确实对你有一些了解呢。但是刚才的那个问题，倒不是我提出来的。是里面的‘圣者之息’要说的。”
“圣者之息？”
“是能够窥视一个人过去与未来的神器。”
别开玩笑了。“神器居然能够提问？”
“确实很难让人相信，不过确实就是这样的。圣者之息能够自主判断有资格使用它的人。毕竟是能够知道自己过去与未来的伟大神器啊。”
老者笑了笑。“而且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，它提到的那个叫君溪梦的那个人，对你也很重要吧？”
“我们很多时候都以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过去。但其实，认真问起来的话，谁也不能说自己的过去没有遗憾以及自己也不清楚的部分吧？或许，我们其实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也不一定。”
这句话，漆雕夜确实能够明白。……自己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。
“那么，请你回答问题吧。”老者严肃地说道。
“我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。”漆雕夜冷笑。
“建立一个世界，需要的是秩序。没有秩序，任何事物都无从谈起。为了维持这种秩序，我们需要力量。毕竟，想要维持任何东西，需要的不是爱也不是道理，而是**裸的武力与威胁。但是，凭借力量维护的世界，始终是不完美的世界。力量不会解决问题，只会不断引发问题。所以，矛盾产生了。所有人都主张自己是正确的，没有人愿意听取其他人意见，而每个人都自恃拥有相当的力量。战争就是这么诞生的。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与厮杀，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思考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。战争不会永远持续，人们总有一天会停下来思考，他们为什么要杀戮。答案或许有不同，但是每个人都明白：战争应该停止了。不应该再有这种无谓的事情发生了。虽然战争结束了，但是没有问题得到解决。不如说，事情变得更加麻烦，一切都陷入了未知。我们眼前就只有混沌。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，所有人都在担心未来。”
“没错，正如这场校战一样。学院就是秩序，它定下了规则，要求所有的人遵守。每个参与的学生，都以自己的力量自豪，每个人都渴求胜利。但是胜利者从来只有极少数人。矛盾就是这样产生的。大家带着对胜利的渴望，卷入了战争之中。走到了最后一步，有些人会发觉，所谓的胜利是如此的空虚。前方等待自己的，只有虚幻和迷雾。校战的结束，只是迈向未来的开始。”
漆雕夜的叙述停止了。老者沉默片刻，鼓掌称赞。“完全正确。你彻底明白了这次校战的含义。”
“接下来，就是第二个问题了。”老者看着漆雕夜。“请回答吧。”
“我没有答案可以给你。”
“……你说什么？”老者有些惊讶。
“我说了，我没有答案可以给你。”漆雕夜冷冷地说道。
“就是说，你回答不出来么？”
“不。我心里面有着问题的答案。但是，那不是你想听到的吧？你会说，答案不对，你回答错了。可是，对我来说，那才是正确的答案。可是它对你毫无意义，那我又有什么必要说出来？”
“……”老者沉默。
“我回答的，不过是符合你们所需要的答案而已。我心里真正的想法根本不是这样的。所谓校战区域的含义，你们可能是有过这样的考虑。你们好像是想让学生有所思考，不仅仅是指停留在只考虑增强力量这一方面。那么，设置在最后又有什么意义？能够到达这里的人，始终只有少数人而已，能够思考这个问题的，也只有少数人而已。你所谓的深刻含义，就是一个笑话。辛苦布置的舞台，到最后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明白其含义，大多数人只会沉浸在战斗与暴力之中。”
“关于梦的事情，我不想说出来。因为无论说出来什么，都只能是错的。我承认，我并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。我经常会后悔，也经常会反省以前的想法，也会在事到关头时临时变卦。所以，我所谓的坚定信念，也不过是一个笑话。我以前就是这样，怀抱过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，可是现在那所谓的信念也已经支离破碎，我也会怀疑我的选择是不是对的。”
“我还会一直犹豫下去。我不知道最后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样。或许真正到那个时候，我会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一个选择。”
“我不能回答你。”
漆雕夜呼出一口气。一瞬间，他的心情变得十分轻松，像是放下了重压。
老者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。突然，他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真是有趣的一个人。你真是有趣！你一定是个很不受欢迎的学生吧？”
他笑着走到漆雕夜的身边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“不过，我还是要给你个建议哦？有时候，应该学会收敛。我虽然能够倾听你的话，愿意了解你的情感，但是其他人并不一定。你所说的这些话，既浪费了你自己的时间，又浪费了其他人的时间。明白了吗？”
漆雕夜自己也不明白，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激动。可能是老者突然提到了君溪梦，让他受到了刺激。
“继续前进吧。你已经是这次校战的胜利者了。”老者指着前方。“前进吧。”
“……我刚才应该是回避了问题。为什么要让我合格？”
“你明白自己回避了问题啊？那么我对你的评价更高了。你要问我为什么要让你合格，答案很简单。你说的都对，我没有什么理由让你不通过。我很欣赏你这种诚实的人。”
“……”漆雕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像是看出了漆雕夜的心思，老者笑着摆摆手。“你不用多想。合格就是合格，你已经成功的说服了我。不要有什么顾虑，答案本来就是用来说服对方的吧？你的答案已经达到了目标。”
漆雕夜看了看老人，不知道为什么崇敬的感情涌上心头。
“……谢谢。”他除了这句话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。
漆雕夜继续前进。突然，老者在后面发出声音。
“绝对不要放弃。你要相信，你能开拓出一条自己的道路。”
漆雕夜听不清老者的话了。雾气渐渐消失，他眼前出现耀眼的光芒。
——这是什么？
眼前出现一个明亮的光球，漂浮在空中。
有什么声音在他的脑中回响。
“你刚才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呢。”
你就是所谓的圣者之息吗？
“还真是没有礼貌，你的语气我很不喜欢。”
彼此彼此。
“你真的珍惜那个叫君溪梦的人吗？”
当然。
“为什么？”
因为她总是能够陪伴在我的身边。
“你害怕孤独？”
不。我并不会害怕孤独。
“那又是为什么？”
因为我——
没等漆雕夜回答，光球发出耀眼的光芒。他闭上了眼睛。
——什么都看不见。
漆雕夜睁开眼睛。
眼前的景色，究竟是虚幻，还是现实？
天与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。这片天地，只有白色存在。
——这里是哪里？
没有其他人。也没有声音。漆雕夜试着说话，结果什么也听不到。
到底是怎么回事？那个圣者之息对我做了什么？
“夜。”
突然，他听到了一个声音。
非常熟悉的声音。是他绝对不会忘记的声音。
漆雕夜猛然回头。
——你是——
他的呼吸都停止了。眼前的人微笑着。
“谢谢你。夜。一直以来，我都非常感谢你。”
他想说话，可是怎么样都无法出声。
她伸出手来。“夜。对不起。真的很对不起。我很想你。”
我也很想你——
漆雕夜拼命伸出手，想要拉住眼前的她。
“对不起。”她流出了眼泪。
不要走。不要走。不要走——！
无论怎么努力，他还是无法抓住她伸过来的手。
啊啊啊啊啊！！！！
什么声音也无法发出。
光芒散去。
漆雕夜回过神来。
……刚才的事情，都是你做的？
“没错。因为，我要让你明白你自己的未来。”
我的未来？
“嗯。因为这是你所期望的吧？”
你在说什么——
“啊，不好。最后的一点能力也耗掉了。抱歉，只能给你这么简单的启示了。”
喂，你……
漆雕夜刚想说话，脑中的声音就停止了。
然后，眼前的光球也发生了变化。
光芒不断暗淡，最终褪去。
——这是——
一个女孩躺倒在地上，静静地沉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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